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[推荐]孤儿寡母—和妈妈在一起的日子(二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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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表于 2005-1-25 02:17:59 | 显示全部楼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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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   我们的日子逐渐轻松起来,蘑菇产量越来越低,到春节前一星期基本上就卖光了。

    弟弟有点遗憾,说:“哎,要是过年时还有蘑菇肯定能卖个好价钱。”

    妈妈说:“卖光了也好,你们哥俩总算可以松口气了。”

    吃过晚饭,妈妈从柜厨底下找出那一个破旧的钱袋儿,将我们卖蘑菇的钱都倒出来,纸钞和硬币混在一起,堆了一大摊子。我们趴在炕上认真地数着,妈妈昏花的眼睛闪烁着亮色,弟弟的脸上更是荡漾着兴奋的神情。他们花了两个多月的时间,从搭大棚到养蘑菇,再到卖蘑菇,费了多少心血,流了多少汗水啊。在蘑菇全面降价的条件下,我们没有退缩,而是只要看见一线希望都坚持到底,到如今总算是把蘑菇都卖了出去。我们数完钱,一共是一千六百三十九块零七毛。扣掉成本,我们净赚五百块钱。

    接下来,我和弟弟去赶集,置办年货。我们买了十几斤肉,也买了点大米和白面。在我再三坚持之下,弟弟同我来到卖衣服的柜台。我给他挑了件灰色的棉衣,他穿在身上非常得体。事先他不停地推辞,但穿到身上就再也舍不得脱下来。我们给妈妈买了件外套,又买了几双袜子,大过年的总不能一脱鞋就露脚趾头吧。农村的东西非常便宜,全部下来竟然只有四十六块钱。在市场门口,我们见到一辆卖旧衣服的大卡车,一问价格,觉得上面的东西真是便宜。我和弟弟像发现新大陆一样兴奋,跳到里面可劲儿地翻腾着,我们买了三件毛衣,两条裤子,那些衣服都很小,我和弟弟又比较高,竟然再也挑不出合适的。那些衣服只要我们十九元。简直就和白捡的一样。不过现在想想当时我们买的很可能就是国外垃圾,掀起一件衣服,扬起一团灰尘,呛得我们不停地咳嗽。回到家里,妈妈洗了两三遍才洗干净,但熨烫平整后穿在身上竟然也非常精神。我叠好衣服,弟弟掏钱。谁知他的钱包竟然不见了,他的脸色煞白,手忙脚乱地翻遍每个口袋,还是没有。豆大的汗珠顺着他脸颊流下来,我当时就明白发生了什么,赶紧安慰他,弟弟气的蹲在地上掉眼泪,同时使劲儿地敲打着自己的脑袋。我把他拖起来,他夹着哭音骂自己废物。我劝他道:“别哭,一哭就脓包了。”那次,我们丢了三十块钱,回到家里也没敢和妈妈说。

    临近过年的日子,我们相对轻松许多。王微根本不想回家,在她的命令下,王福田派人把她的电脑送过来,她白天没事就拉着弟弟在村里疯跑,原来她在村子西头还有大量儿时的伙伴呢。十六七岁,大概是人生最轻松最美好的时光吧。他们经常去池塘滑冰,凿开窟窿去捉鱼。但当时学校的风气在爬子等人的影响下完全坏了。而且农村孩子考上大学的概率本来就很低,现在高等教育又大幅收费,农村的孩子们在求学的道路上感到前程越来越迷茫。

    也许上学是他们改变自身命运的唯一机会。当他们意识到自己考上了大学也不一定能上得起,就算上得起也不一定能找到份好工作时,他们对上学便完全丧失了兴趣。在一个地痞流氓横行的环境中,孩子们很正常就有了各种奇怪的想法。他们刻意去模仿那些痞子的言行,抽烟、喝酒、蓄长发、打架斗殴,学校的教育在大的社会环境面前显得既单薄又无力。寒假之前,大量的孩子都辍学了。他们开始满村游荡,有的打算去扫煤,有的计划去城里打零工。赚钱成了他们的唯一的目的,他们的想法很现实,每个人都幻想着最终成为大老板。弟弟辍学最早,个子最大,而且他社会经验丰富,在不知不觉中竟成了那群孩子的小头目。

    妈妈开始有了新的操心事,弟弟不卖蘑菇后整日不着家。开始我们还以为他和王微在一起玩,后来才发现他终日同那些辍学在家的孩子们混在一起。他们经常去爬子家打台球,看着那些输红眼睛的赌徒通宵赌钱,回来和我们讲起那些事他竟然觉得津津有味。妈妈的心事越来越重,她多次告戒弟弟要离那些人远点,说咱们跟他们不是一路人,弟弟总是嘿嘿傻笑,一副无所谓的样子。他悟性很高,玩什么都是最好的。他以前没接触过台球,但打了没多久便成了村子里的佼佼者。孩子们争强好胜,打球时也是七个不服八个不愤,动不动就要赌东西。弟弟曾在一个下午赢了十盒点心,最后只要他手握球杆就再也没人打了。

    黄昏,他拎着胜利品回家,把妈妈搞的一头雾水,当他解释完毕,妈妈气的整个人靠在墙上说不出话来。弟弟正讲的眉飞色舞,发现妈妈脸色不对,忙问:“怎么了?”

    妈妈气的直哆嗦,半天才说:“你整天就在外面和他们鬼混吧。”

    弟弟不解地问:“我怎么和他们鬼混了?”

    妈妈劈手夺过点心,使劲儿摔在地上,骂道:“你就不能跟好人学点好,整天玩那些用不着的能长什么出息?”

    弟弟见妈妈把点心摔了,心疼的不得了,顿下身去拾,妈妈抬脚把东西踢出去老远。弟弟气的脸色发白,他冲妈妈喊道:“你这是干什么啊?”

    妈妈不再理他,转身进屋。我正在里面看书,听到他们的争吵声赶紧出来,见弟弟眼睛里挂满泪水。我问明经过,倒以为事情没有妈妈想的那么严重。我安慰着弟弟,他反而觉得更加委屈了。事后,我和妈妈说起此事,妈妈说:“我也心疼东西,但咱们要是收起来,没准他下次还去赌,一个小孩子沾上赌这毛病就完了。”

    我点点头,觉得妈妈说的确实有理。

    在春节前三天,我们最想不到的人出现了。

    那天黄昏,在我家门口停下一辆车。我以为是冬云,赶紧迎了出去,却发现车里走出一位妙龄女子,而我与她从未谋面。我问她是不是找错人了,她竟然开口问我道:“你是不是林海?”

    我被她问的不知所措。那时,从里面走出一位丰姿绰约的中年妇女,她直视着我,眼神中有一丝难以掩饰的慌乱。我刚要问她是谁,却突然认出她就是与我共同生活过的阿姨。时间如流水般逝去,但她的脸上竟然奇迹般地保留着十年前的风采。

    她对我微微笑着,笑的有些勉强。

    我突然想哭。在过去的十年里,我从来没有想起过她,而今天她却出人意料地现身在我眼前。说不出是一种什么感觉,但绝对不是仇恨。时光在无形中冲刷着我们的情感,有多么大的仇恨能在人的心中存留十年呢?

    我讷讷地叫着阿姨,请她进屋。她见我僵硬的表情,眼睛里闪烁着泪光。

    弟弟隔着窗户认出了阿姨,妈妈问他是谁,他显得神色慌乱。

    阿姨进屋,问我妈妈呢。妈妈迎上来,两个人四目相视,目瞪口呆。妈妈没有想到阿姨事隔多年竟会找上门来,而阿姨则是没有想到妈妈已变的如此衰老。妈妈失声痛哭,没人说得出她当时那复杂的情感,阿姨猛地搂住妈妈,也掉下了辛酸的眼泪。我站在旁边,感觉她们不是昔日的情敌,竟然像是共同经历过风雨的姐妹。

    阿姨自责地说:“我来晚了,但我真没想到你们会生活的如此清苦。”

    妈妈说不出话,她们终归没有过什么接触,房间里陷入了一种本能的尴尬。阿姨坐了一会儿,起身和妈妈告辞,妈妈慌忙挽留她吃饭。但阿姨知道继续呆下去只能会更尴尬。出门前,她从手袋里掏出一个纸包,塞到妈妈手里。妈妈手忙脚乱地推脱着,阿姨在开口之前眼圈儿先红了。她说:“大姐,这是林海他爸去世后单位给的抚恤金,应该是你和林海的,你就把它收起来吧。”

    妈妈一听就哭了,她断断续续地说:“应该是你的,我们不能要。”

    阿姨死死地抓住妈妈的手,不容质疑地说:“大姐,从法律角度讲这钱也应该是你们的,只是,只是我以前,我以前真的不知道你们生活的这么苦。”
妈妈还要推辞,但见阿姨那斩钉截铁的表情,知道再推辞也没有用,她把钱搂在怀里,放声大哭。阿姨轻轻地安慰妈妈,妈妈终于止住悲声。阿姨开始往外走,我们亦步亦趋地跟出去。在大门处,她回头说:“里面八千块钱是本金,其余的都是利息。”打开车门,钻了进去,然后从车窗里探出头,目光凝重,似乎经过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,轻声说:“对不起!”在回头的一刹那,她的眼角落下两滴泪水。

    很快,轿车驶出了我们的视野。

    回到屋里,妈妈身心俱疲,我们默默无语地坐着,直到弟弟说起在河南的经历。妈妈听后,目光呆滞地说:“她也是个可怜人。”

    晚上,我们打开纸包,里面有两叠崭新的百元大钞,竟然有整整两万块钱。我们从未见过这么多现金,一时间竟然不知所措。妈妈看着看着,再度失声痛哭,这些都是爸爸的卖命钱啊!

    最后,我们不得不商量这笔钱该怎么用。妈妈说:“我们先把欠村里人那一万两千块钱还上。已经借了人家整整两年了,既然有钱就要先把债还上。”

    我们点头称是。我们从心里感激那些在我们最困难的时候无私帮助过我们的人。他们无一例外都是普通的人,他们都不富有,借给我们的都是从牙缝里省下的钱。他们知道我们生活困窘,在两年的时间里从未和我们提过钱的事。现在想想,那些质朴的村民多么值得我们去尊重啊。

    妈妈接着又说:“剩下那八千块钱先供海海读书。”

    弟弟连连点头,我坚定地说:“妈,我不会再从家里拿一分钱。”

    妈妈愕然地看着我,我眼睛发潮,继续说:“妈,我能养活我自己。”

    妈妈说:“那我就留着给江江盖房子。”

    谁也没有想到弟弟在这时突然哭出声。他那么大的个子突然倒在妈妈怀里,哭喊道:“我什么都不要,我只要你再也不像以前那样糟蹋身体。”妈妈的眼泪流了出来,我们母子三人紧紧地抱在一起。

    那天晚上,我挨个人家还钱。他们每个人都出乎意料,特别是来到宋二叔家,他们不停地和我说:“钱不急,你们先用着吧。”我对他们说现在我们真的有点钱了。宋二叔有点不太相信,他收下钱,真诚地对我说:“林海,你们如果需要钱就再到我这儿来拿。”我谢过他们,告辞回家。在路上,我几次咬自己的手指,才确信这些事都是真的。

    那段日子,好事不断。过年前一天,一辆满载蔬菜的货车傻乎乎地在我们那个小站停了几分钟,结果扫煤的人蜂拥而上,偷了好多新鲜蔬菜。林福增给我家送来一麻袋,里面有青椒、菜花、蒜薹等等,还给我带来了五挂鞭。弟弟高兴地围着他团团转,一口一个福增哥叫个不停。

    第二天就是春节了,白天我在家里看电视,弟弟和王微在外面疯逛。晚上,爬子请全村人看电影,他的目的当然是显富,但客观上确实做了一件好事。天刚黑,露天电影就开始放映。那是一部不知名的武打片。场子里人头攒动,各种小吃的叫卖声不断。最引人瞩目的当然还是田小青和林福增等人,他们不知从哪儿找来了几个打扮妖艳的女子,在大庭广众之下又搂又抱,看的一群半大小子不停地流口水。王微有点感冒,看到中途,我们把她送回家,然后飞快地赶回来看下半部分。

    电影散场后,人流像潮水一样撤下去。无论大人或是孩子都沉浸在节日的喜庆中。他们跑回家,翻出鞭炮,在院子里集中燃放起来。在极短的时间里,村里每个角落都闪烁着五彩纷呈的火焰。弟弟兴奋地把挂鞭悬挂起来,点燃后,我们躲在一边,听着噼里啪啦的爆炸声。不过二百头的鞭炮太短,没两分钟就放完了。弟弟注视着鞭头残余的火光,眼睛里流露着意尤未尽的神情。妈妈在鞭炮响起时将事先包好的饺子丢进锅,厨房里冒出热腾腾的蒸汽。弟弟爬到房顶,大声地叫着我。我也跟上去,北风呼啸,却丝毫未减我们观赏烟花的兴趣。村民们似乎在相互攀比着,你放一支,我放一支,火花同星光混在一起,把夜空装饰的异常美丽。

    就在我们看的失神之际,突然从爬子家传来一阵刺耳的鞭炮声,我们扭过头,只见一支支巨大的礼花冲天而起,在瞬间抹掉全村所有的光芒。

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 (第二部分到此结束)

to:所有的朋友们!

    谢谢大家长期以来对我的支持,这篇文章到此终于又告一阶段!

    其实,写第二部分思路经历了很多变化,特别是在开始阶段我一直在准备司法考试,所以内容上很难让我感到满意,我打算集中一段时间把第二部分好好修改修改,无论是内容上还是结构上都要做较大的调整。大家关心的第三部分很快就会登场,最近一两天吧,第三部分也就是最后的部分了,我打算一气呵成,希望大家多提宝贵意见!

    关于文中的疑问,我觉得有两点需要给大家解释,第一:林海在第一部中动刀子绝对不是因为冬云,我觉得我说的挺清楚,是因为孙学军言语中极度冒犯了妈妈,所以林海才会一时冲动;第二:关于冬云情感的变化,我想我是了解冬云的,正如一位朋友所说,既然冬云已经接受了一个男孩子,那么林海再度向她表白又有什么意义呢?所以我说:一步错,步步错!我理解大家希望有情人终成眷属的好意,但生活有时就是很残酷。也许大家最想让他们到一起的没到一起,最没想到会走到一起的反而偏偏就走到了一起。这就是生活,生活本身的复杂性远远超出了我们的想象!

    林海声明一点:对于这本书,我从来没有想过赚论坛里朋友的钱,大家不要说我假,我有我自己的想法。有的人劝我早点写完,早点出书,但我觉得好文章是熬出来的,也是改出来的,这只是我的初稿,就算全部写完了我也会认真地再修改几遍。我想写出一部大家看了还想再看的文章,而不是把自己变成一个制造垃圾文化的机器!因此,大家的建议对我来说是至关重要的,林海确实非常应该感谢论坛里的每一位朋友!
</P><>【本文章摘自 搜狐论坛 并同步更新 因原论坛本主题帖子总数到今天已达三千四百多帖,为便于查看只收录主体部分】</P><>『原贴地址为http://club.book.sohu.com/read-literature-91158-0-41063.html』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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